念未央

主盗笔/全职,其他墙头看心情。BL黑花,瓶邪,伞修,双花,研安,荼岩,顺星(顺)等。BG二丫,狗解等。爱好强强、暧昧向互撩,多开放式结局。手速跟不上脑洞,开学即神隐。
女神八月长安、七英俊、琉玄。不看脸的话,男神是南派三叔。

【黑花】此去经年(重发版·上)

【零】

 

呢哝软语凉薄笑,一曲新词酒一杯。

    

此去经年,不问归期。

 

 

【一】

黄梅天。雨夜。

 

解语花一边看着桌上的那份报告,一边无意识地用指节敲击着桌面。忽然,短促而有力的三声扣门打断了他的思考,随即响起的是下人的声音:“花儿爷,吴小佛爷那边把这次夹喇嘛的人手资料传来了,请您过目。”

 

“进来。”即使已经很久不唱戏了,他的声线,依旧清朗,一如当年。下人进入,轻轻地把资料递呈到桌上,又迅速地退去。他一晃神回来,门便已经带上了。这几年,借着帮吴邪重建盘口的机会,他也顺带重新筛选了一遍自己的人。而到现在还能留在他手下的人,做事也必定如他一般,一丝不苟,干净利落。

 

放眼扫去,前面几张都是新面孔,只有中间一两张还略微有点眼熟。有过张家古楼的惨烈经历后,不少当时的幸存者都退出了这个圈。不过仅剩的几个下定决心仍旧活跃在道上的后辈,倒是听闻都出落的不错。想必吴邪这次是把他们也都拉来了。想想自己的这个“竹马”也是不容易,从当初在自己的帮助下还损失惨重的夹喇嘛,到如今随便放出点口风便纷纷有人往上涌的吴小佛爷,这其中究竟经历了多少冷暖,也就自知而矣。

 

然而翻到最后一页,他的瞳孔却倏然放大。竟是那个人!虽然资料上的姓名与他所认识的不太一样,但他依旧可以肯定,照片上的面孔,一定就是那个人。可是,他不是早在四年前,就在一次行动后销声匿迹了吗?外界都盛传,是他仗着自己水平高,在休息途中非要去闯那个隐藏在主墓室后的偏室,却不曾想那其中竟还藏了一整套的奇门遁甲,于是迷失其中,再也没人见他出现过。

 

吴邪是怎么找到他的?他消失了这么久,又是去了哪里?椅上的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在不自觉中轻叹了口气。这些问题,恐怕也只有等到真正见面后,才有办法解答了。

 

【二】

 

约定汇合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阳光灿烂的有些不像话。解语花的车在来的路上被一个新手刮蹭了,但像解家这种有能力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家族又哪里会在乎这点事儿。留了手下在现场交涉后,他自己便在附近包了辆车,匆匆向茶舍赶去。

 

然而迟到还是无可避免了。他刚到门口,便有人主动撩起帘子请他进去。这茶舍是当初帮吴邪演“三叔摔账”那幕戏的茶馆,只在清理掉王八邱后,吴邪又把它翻修过一遍。平日里,它被作为进行生意商谈的场地之一。“吴小佛爷已在三楼侯着了。”身着长衫的掌柜将他送到二楼楼梯口后,便一垂首,作出恭送的态势。他清楚吴邪的作风,也不再多花时间答应点头,独自往楼上走去。

 

只是他刚准备推门进去,门却在意料之外地自动开起。于是那副墨镜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进了他的眼眸——

 

“……”他愣了片刻。他设想过的无数种措辞,在这突如其来的碰面前全都幻化为泡沫。因为镜片的遮挡,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不知对方是否跟他一样有一瞬间神情一滞。然而不管怎样,毕竟都还是那人先开了口,转向房间内的人笑道:“我还想是谁呢,让我们几个好等。”语毕,他才又回过身来,勾了勾嘴角,用只有解语花才听得见的音量道:“又见面了,小九爷。”

 

【三】

 

解语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他清楚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机。人多眼杂,既然见面了,那还是先进去,有些事,来日再说也不迟。于是他同样回给面前的人一个浅笑。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吴邪还有些惊讶:“你们认识?”解语花刚想开口解释,黑瞎子却抢在他前面道:“老九门中最出色的新一辈——解当家的大名,道上又有谁不知晓呢?”“哦,这样啊。那今天是首次见面了?”吴邪闻言,向着在他身边落座的解语花道,“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黑瞎子。”

 

解语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装不认识?为什么?……不过也好。毕竟事隔多年,也总得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所以他并未再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然而那人透过墨镜望向他眼神里,却不知从何时起就多了一股不易察觉的玩味。

 

接着就是讨论这次下斗的目的。原来吴邪此次花费不小的手笔,再探秦岭,是为了寻找那种张家用于铸造铜铃的、具有“神秘力量”的青铜。关于那种青铜,他也略有耳闻,似乎和传说中西王母的陨玉也有一定关联。他还曾听吴邪说过,张起灵的失忆很有可能是受到了这种青铜的影响,那么吴邪要找这种物质研究,便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在众人面前,吴邪必然是三缄其口的,只是说要去秦岭取回一样东西。

 

散会后,众人回到自己的下榻之处。这次夹喇嘛,多数人都是从外地赶来,于是理所当然的,住处也是由吴邪安排的同一个酒店。门卡是随机发放的,然而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便只剩下了解语花,跟在那人身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房间号,按前面的顺序,应该是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

 

那人的房间到了。从那人身边走过的一瞬,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步伐。不经意间,他的视线便扫过了那人的衣角。自己或许应当张口说些什么,他想。然而,他又能说些什么呢?打招呼?还是聊一聊那些陈年往事?可在这种场合下,又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几秒的犹豫后,他终究还是挺直了背,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然而,他却未曾注意到,隔壁门前的人,在刷完门卡后,便一直沉默地站着,迟迟未进。而直到他关门的前一刻,那人才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似下定决心般地拧开了把手。

 

【四】

 

第二天上午,大队人马便出发了。由于秦岭位于山区,无法靠坐火车到达,而直升机能容纳的人数又实在有限,况且那黑眼镜貌似还是黑户,吴邪此行能依靠的交通工具,便只剩下了吉普。当初因怕发生类似于装备不够放的这种意外情况,吴邪还多包了辆车。于是待他安排好位置,最后那辆车里便只剩下他跟小花两个人。

 

 “其实你是想靠那种青铜,让他恢复记忆吧?”上车后就一直默默盯着手机打俄罗斯方块的小花,冷不丁就冒出这么一句。“也不全是……还有我想知道,上一次在这里的经历,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吴邪在这说话的间隙,始终望着窗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吴邪自上车后,一直静静地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直到中途的一个急刹车,才将他从小憩中唤醒。“怎么回事?”前方的车队中涌起嘈杂之声。司机开窗,向外伸头望去,“不清楚,似乎有辆车掉下去了。”解语花噼噼啪啪按着键盘的指尖一滞,连本该是得分好机会的L型块已经滑落到底都没有察觉——该不会是……?

 

还没等他推开门下车查看情况,吴邪安在前几辆车上的亲信就已经跑过来汇报情况了。“小三爷,没啥大事,就是头车的司机对路况有些误判,弯打的大了点,结果车身栽到了灌木丛里,好在没掉下悬崖就是。”闻言,吴邪轻轻啧了一声,皱了皱眉,“把那司机换掉。”

 

“是。”伙计回答后便要离去。解语花却突然开口,“不然我坐到前面那辆车上去吧。有我在的话,司机应该会更谨慎点。”

 

吴邪想了想,自己也不希望在行动开始前就折损人手。思虑再三,还是说了句:“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然而直到解语花走到刚出过事的那辆车前,他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不过是想确认,那个人是否真的安然无恙。他坐上副驾驶座,还没来得及翻开手机盖子,就听后排传来一声调笑:“哟。看来吴老板还是蛮看重我们这些人的命的,竟派了小九爷来保驾护航。”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他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不过既是能够以这种语调插科打诨,想必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于是他只淡淡地回了句:“都安分点。吴老板不过是想省几笔抚恤金罢。”那人笑了笑,轻不可闻地“呵”了一声;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再接话。

 

【五】

 

盘山路很曲折,九拐十八弯的,多亏有安全带的束缚,才保证了车内的人没有像物理书上的小铁球那般,被动地做离心运动。以秦岭的地理位置,想直接坐车坐到盗洞口,必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山谷口,车队便被迫停下了。这是吴邪上次秦岭游的最后出口——那挂瀑布所连的地上河部分。

 

车上的人陆续下来,卸起了装备。照计划,今夜就安营扎寨在这儿,吴邪会派人先到附近探探情况,准备从水路进。都说平衡感强的人容易晕车,解语花下车后,只觉得天旋地转。他靠在一株冷杉的树干上,想独自缓缓,却不曾想耳边竟然又响起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小九爷这脸色,可不太好哪。”

 

“与你何干?”他强撑着甩出这么一句话。

 

“……不过是路过随口一问。既然小九爷这么不领情,那还是算了。”即便有一副墨镜横亘在前,却还是挡不住嗓音中的那股戏谑。

 

    “你……”一语未毕,解语花实在撑不住,只得假装背过身不愿理会,借着机会悄悄干呕。

 

“可有些时候啊,人还是不要太逞强的好。”那人像是感慨般地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那股卡在喉间的反胃劲久久还未过去,解语花的指尖扒着树皮,像是倚赖着最后一点依靠。这次晕车是真晕的厉害,就连曾有人拾起他滑落的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都无所察觉;所以他也更不会知道,身后曾有一只手,抬起又放下,挣扎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能落到瘦削的肩胛骨上,轻拍两下。

 

远处云雾缭绕,苍苍莽莽。他直起身,一点点摩挲过树皮,粗糙的触感恍如当年军旅大院的水泥地。眼前因为缺血而产生了突发性的灰黑晕眩。那一刻,他什么都看不见,可却仿佛有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个他们初次见面的瞬间。

 

【六】

 

他们是在十一年前相识的。当时他还跟着二爷爷住在旧屋,就在霍仙姑她们家的隔壁。似乎是出了件极诡异的案子,所以霍老太急需陈皮阿四那边派人来帮忙。于是阴差阳错的,他见到了黑瞎子。

 

那人会说洋文,无论是喝茶还是勘察,举手投足间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贵族风范。当然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他确实是晚清某贵族的遗后。不过那人的性格倒着实有些奇怪,平日里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句句都没个正经,可是仔细一想却又都饱含深意。

 

当时他还小,只觉得这人既有趣又厉害;于是想着能不能让他教自己一些东西,一些身在这军区大院中无法学到的东西。在某次闲谈时他提起了这事,却不料那人说道:“我的本事,很多不是你能学的来的。”他不服,追问凭什么。那人便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老戴着墨镜吗?”

 

原来那是一种家族遗传病。基因的突变,导致视网膜色素变性,受不了亮光。不过这也为他下地带来了好处,在黑暗中,他比别人要看的更为清楚。所以他下斗从不带亮盏子,只凭着一双招子,便能在墓道中进退自如。

 

不过即便学不到实打实的东西,就单听他讲那些道上的见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且不论事情真假,就故事本身而言,他已算一个绝佳的说书者。跟他聊天给人以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轻快,流畅,不做作,没有距离感,或许在某些事上他会有所保留与隐瞒,但绝不会故意卖关子。在他走的前一天晚上,解语花还很认真地问过他:“不如考虑来解家做伙计如何?”那人只是笑了笑,“那要看我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了。”

 

不曾想的是当天半夜里,他便毫无预兆地独自离开了。解语花后来从霍仙姑那边听说,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查案看井时出了问题,导致他染上了点脏东西。黑瞎子表示,这事儿再拖就不成了,所以不得已提前告辞,出去走走,寻点别的东西来解决。

 

【七】

 

他们再见面是在三年后,彼时的解语花已经正式接手解家,成了解家的少当家。那段日子正是他最难熬的时刻,父亲失踪后,盘口全都乱了,他不得不重新清理门面。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去酒吧买醉的日子,那时候的他,还做不到像现在这样,对生命一条条在眼前逝去全然无动于衷。就是那之中的某个夜晚,他正端着一杯伏特加静静趴在吧台上,忽的却听闻耳边传来了一句:“好久不见,小九爷?”惊得他立刻挺直背转过身来,心想是哪个不打眼的在这种地方认出了自己,还随随便便就叫出了声。既然如此,便也只能怪那人自己倒霉了。反正他手上已经握着这么多条人命,再多上一条也无妨。

 

然而他对上的却是一副墨镜与一张笑的有些二不兮兮的脸。记忆之匣瞬间被开启,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他顿时松了口气,又重新托着下巴,将手肘撑回吧台上。那人坐上他旁边的转椅,伏在他耳边悄声道:“小九爷家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何必在这种地方糟践自己?”

 

解语花的眼神空洞而又迷茫,“一言难尽。”仿佛是觉得有些头痛,他抬手揉起了太阳穴,“我现在,大概早就不是当初你认识的那个我了。”

 

“果然像是解当家才能讲出的话啊。”那人晃着高脚杯中的冰块,在十二月这种天气里,竟然倒了两块到嘴中,咯嘣咯嘣地嚼起来。

 

解语花又眯着眼看了瞎子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倒是你,别来无恙?”

 

“什么别来无恙啊,不过是把背上那个麻烦解决掉了。”

 

“……那很好啊。”然而解语花的回答却只是换来了那人的一阵摇头。

 

“呵,你不知道……”

 

“……恩?”

 

“……算了,没什么。”眼前依然是那副与此前无二的笑脸,可解语花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的缘故,竟会产生那人刚刚似乎笑的有些苦涩的错觉。然而酒精的作用容不得他多想,劲头上来了,他只觉得昏昏欲睡。

 

“小九爷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没事……不用……”他昏昏沉沉地起身,却感到脚下踩着的仿佛不是瓷砖,而是棉花。定了定神,他才勉强扶着吧台站稳。在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后,他却忽然发觉,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股外力支撑。“在别人面前,你或许需要伪装。不过在我面前,你还用不着逞强。”依旧是那个略带沙哑的磁性声音。

 

他有些诧异地望向身边人,一股久违的暖意,好似藤曼抽枝般,在血液中飞速流淌,滋生开来。自从他拜了二爷学戏以后,是有多久,再没听过这样的话?那时二爷爷总是告诉他:“作为一个当家,最重要的就是学会伪装。倘若他人轻易便可以看穿你的心思,那估计离树倒猢狲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两人并肩而立等出租车,却意外地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絮絮的白羽,像是给黑夜披上了一层薄纱。许是卸下了心防的缘故,压抑了许久的各种情绪一下子都从他的心底涌出。他靠在黑瞎子身上,忍不住道,“你知道吗?我干了好多,我自己都不忍心再回想第二遍的事……”“然而每一个睁眼的清晨,这样的事,都还在不断发生……”“……我多想逃……可是,却无路可退。”

 

扶着他的黑瞎子明显感到怀中人在微微颤抖,但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安慰些什么。在道上,从来就是如此,为了利益不争到你死我活,便没有人会善罢甘休。大家族的斗争更是。他终而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叹了口气,而后道:“上车吧。”

 

【八】

 

解语花在车上睡着了。黑瞎子看着他在月光下的侧脸,不得不承认,小九爷这几年,真是出落的越发勾人了。黑瞎子很少会用这样的词评价人,更何况是个男人;然而这一次,他却觉得,再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了。因为不忍心惊醒他,黑瞎子本想悄悄把钥匙从他口袋摸出来,再直接将他抱进屋。然而他没料到解语花的感官竟这么敏锐,即使只是这样小幅度的动作,他也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不过就算脑子是清醒的,身子却依然处于酒精作用下的状态。黑瞎子架着他进了门,帮他洗了把脸,又泡了杯茶递给他。而后道:“不打扰小九爷休息了,我先告辞。不过留句话给小九爷——有些事,总要自己去闯的,闯过了,便过了;闯不过的,那就永远只能做个失败者。”

 

解语花没有再说话。屋里一片静默。黑瞎子刚要带上门,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句:“等等!”

 

他转过身,笑着看那个坐在床边的人,“怎么?”

 

也不知是因为期盼了太久,还是实在害怕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么一点点的信任感会像以往那样迅速消散殆尽。那一刹那,解语花就这么直愣愣地脱口而出:“你愿意,做解家的伙计吗?”

 

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问话的解语花,还是那个十四岁的解语花。那人看着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声。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门合上,解语花往后一倒,迅速地进入了梦乡。久违的困意涌来,把原本丝丝缕缕、那么根深蒂固嵌入心上的孤独,都冲散在了墨蓝的虚空中。直到第二天清晨,他被窗外的鸟叫惊醒之时,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踏实地睡过觉了。

 

在梦里,他见到了阔别多年的母亲。那时候他还小,在父亲的葬礼上,懵懵懂懂地跟在母亲身边。旁边的亲眷都一副哀戚的样子,于是他也学着作势要哭,然而却没能挤出多少眼泪。“傻孩子,”母亲发现了他的举动,蹲下身来,“哭不出来就别哭了。”年幼的解语花望着母亲,发现她的眼神里有一股无可奈何的隐忍。“你要记住,从今往后,将由你来撑起解家。所以,如果现在的你流不出眼泪,那么今后你也都不要再掉泪了。”他愣愣地听着,似乎懂了点什么,半知半解地伸手抹去母亲面颊的湿润:“妈妈,那你也别哭了。”

 

解夫人看着自己面前的儿子,没再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拥他入怀。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从这一天起,将要面临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九】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他的肩上不知被谁拍了下,于是猛的回过神来。还没转头,就听吴邪道:“小花你过来一下。”

 

这附近的情况已经勘探明了。瀑布的不远处有一个大的裂缝,里面的岩壁摸上去是暖的,有细微的水流淌出。初步估计应该是连到青铜树附近的岩脉分支。再往里暂且还不知如何。按计划,吴邪只准备留两个人在外面接应,剩下的,便都随他进去。

 

人群散了后,解语花跟吴邪一块儿坐在山坡上。“向你打听个事儿,”小花扬了扬下巴,“那边那个带墨镜的男人,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以前去蛇沼的时候认识的。那时他算三叔的人。”吴邪见小花有些疑惑,赶忙补充道:“是在星月饭店大闹一场重逢了你,那之前的事儿。小哥就是在那次失忆的。”

 

“目测这趟秦岭会不太好走,我还记得他身手挺不错的,于是就试着联系了。没想到他居然答应的还挺爽快,出场费也不像道上传的那般离谱……诶,话说你问这个干嘛?”

 

吴邪停下了话头。他发觉小花似乎已经走神了。

 

“……没什么。”对方涣散的瞳孔又重新亮了起来,仿佛有无数流萤汇聚其中,潜藏于起伏的波涛之下,“我只是觉得,这个人,似乎像极了一个故交。”

 

毕竟是在山坳子里,兽子还是挺多的。夜里他们点起了篝火驱兽。火星飘忽,热流随着烟一起升腾起来,把四周的景象都熏染的模模糊糊。空气被凹折了,映出的人脸也都是扭曲的。

不过这世上,扭曲的外表并不足以为惧,扭曲的内心才是最可怕的。解语花自八岁起就深深明白了这一点。他一面微笑地回应着那些伙计天南海北的侃大山,一面起身走到瀑布边。

 

就他个人而言,虽然总因业务上的需要,不得不跟各色人等笑脸相迎地喝酒吃饭,但事实上他更喜欢独处,特别是在他脑内的思绪极度混乱的时候。二爷爷曾经说过:“做当家的,就该习惯不需要人陪伴。这样才能在紧要的时刻,做下最准确的决断。”

 

他看着水花四溅,却没有注意到,远处帐篷后,有一缕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水雾贴在解语花脸上,用手一抹,凉凉的。那些事,是过去有多久了?本该永远忘记的,却怎会知道,被那人一句话一个照面,就这么轻易地重又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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